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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给我打电话，是三段式。
上来就说事儿，一定是具体的事——电费要交了，医院帮他开药，一个要去办的事，要操作，如果不做也会导致具体的后果——停电，他的药衔接不上。这些事有务实的逻辑，一点玄学也没有。
所有具体的事聊完了，我爸会说，胡安呐？我说在学习/在上班。我爸说，几点了呦你们还不做饭？我说懒得做啊等胡安做吧。我爸说，可以培养培养。这段就算是对于我和胡安的问候。
然后，我爸会说，啊，我还有一个什么别的事要去做，今天就这样吧，好好，就这样，挂了啊。比起我爸，我是啰嗦的那个。
这三段式很少有变化，偶尔会忽略中间那一段。整个通话三分钟以内基本能结束。
胡安他爸文森特打电话，上来会说，你好儿子，你最近怎么样？你新媳妇儿怎么样？胡安答我们都很好，你怎么样爸爸？胡安他爸说，我也不错。
除非十万火急，这样的问候结束后，才进入正题。不过直到今天，我还没见过他们家的人十万火急的状态。
西语说话没效率，一个事说很久，一句话抻老长，还说不完。胡安和他爸在电话里，把一个事的枝杈都挨个摆开，挨个儿开开玩笑，说说自己的感受，才能罢休。一个电话常常要打一个小时。
疫情开始时，文森特离开智利去了哥伦比亚，直到航班全部取消，他傻眼了，一个人在哥伦比亚的一家酒店住了几个月。给儿子打电话，说虽然孤独，但这段时间我的收获是：我学会了和自己相处。
这位快70岁的老程序员自己学习人工智能，开发自己的新项目。他完全凭借自己的兴趣活着，不想退休，是因为这件事太有趣了。他甚至在疫情期间，还在线上找到了对他的项目感兴趣的客户。有天在电话里，文森特说他又在看《堂吉诃德》，胡安说，哎呀太巧了我也在看。文森特怀着那种拉美人的迷信，相信这种巧合一定暗示着好运，哪怕是盲目的呢。
我爸退休后回南方盖了个院儿，种了十几种蔬果，养了几只小鹅，两头猪。他在种不明白的时候，就去周边农民那里去偷师。一天忙到晚，常有亲友陪伴。他热爱动手做的事，热爱自然。他每晚给猪冲凉、驱蚊、挠痒痒、吹电风扇，不忘给我发个视频，让我知道一头多脏的猪都能变得雪白。我和胡安每次看到视频都咯咯笑很久。我爸也越来越相信自然和好运，他相信今天没有的，明天就会有，凡事不能着急，今天都没能力快乐生活的人，怎么能指望明天？
跟我爸打电话是为了“解决问题”的风格不同，文森特打电话，多是为了沟通感情。
文森特会说，我真想你们，我最近感觉很孤独，我真希望咱们能尽快见面。他经常在电话里提起和我们俩相处的日子，他说那是他生命里最好的时候，你们俩都是能和我心灵共鸣的人。
和文森特打电话，会收获这种直白的爱的力量。但这种话换成中文说，我却嫌肉麻。不是自己的语言，说出来就没那么害臊。
这些话我爸从没跟我说过。大概是到了近几年，我才开始理解中国父亲的情感表达。
他要是给我发些他新学习种植的蔬果菜苗的视频，意思就是跟我交流感情。要是给我发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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